爱新觉罗.酷盖

江澄死前一分钟

一月连雨,入眼皆是淌着青灰色的天。

垂垂老矣的身子受不住这刺骨的寒意,只能透过锦葵色的窗纱,回想着过往。

耳边似乎又响起父亲的温言,阿娘的责骂掩饰不住骄傲和自豪,阿姐端来的一碗莲藕排骨汤就能消去一天的疲乏,甚至是和……那个人的斗嘴,都像是水中花镜中月,可望不可即。


60秒

自小从未见过父亲这般高兴,如果不是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,或许“父亲”这个词语,代表的只是温和儒雅的华丽木偶,他会对阿娘的抱怨一笑了之,会对阿姐笑得温暖和煦,而对于自己这个小儿子,得到的永远只是一句“阿澄,你需要更加努力。”

听到那句“回家了”,竟是一瞬间的鼻酸——那么温柔的声音,仿佛他才是江家嫡子,而自己像是个局外人。

50秒

屠戮玄武凶名在外,就算蓝忘机和魏婴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,又怎么会是它对手,何况在这之前,所有修士都被“教化”的名义收缴了佩剑,若是……不,他不会有危险的,他那么聪明,一定不会有事的……吧?

不眠不休的舟车劳顿,顾不得修整,每每合眼都是他胸前血淋淋的伤口,晃得眼角都被刺痛,父亲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?索性睡不着,坐起身面对着篝火发呆,不远处是侥幸逃出生天的其余仙门门生,也顾不得什么形象,横七竖八睡了一地。

扑面而来的热气混着晚风,衬得脸上一阵不寻常的冰凉,随意抹了抹脸,把将落未落的陌生的水汽逼回眼底,从没有这么虔诚祈祷,诸天神佛护佑他二人平安,就算是为了江家,为了父亲,魏婴,你一定要活下来。


40秒

他终于醒来了,父亲第一时间赶来,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焦虑担忧,哪有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清贵形象?手足无措地呆了片刻,才想起为他沏一杯热茶,如果这次被困到潭底的是自己,他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,温言安抚,嘘寒问暖?不敢再想,也不愿去想,魏婴是父亲至交的遗孤,又是自己的好兄弟,有什么好嫉妒的?一时间思绪万千,不觉滚烫茶水满满溢出,正正浇在愣神的手上,触电般急忙撤手,好在动静不大,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,随便用干净帕子拭了去,留下一片通红的痕迹。

父亲平和一句“做的不错”倒是惹人不服气的很——蓝忘机不通水性,若不是洞中仅他二人,也不至于这般狼狈,还叫人担心这么久。

“恭喜你了。”

恭恭敬敬把茶盏递去父亲面前,父亲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,倒是魏婴眼尖地瞧了,不顾身上遍体鳞伤,伸手就来抓,碍于身体不适并未成功。

“江澄,你手都要变成红烧蹄髈了!”

“闭嘴吧你,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!”

难得惴惴瞟一眼父亲,可他并未分来一个眼神,简短一句“下次当心些”就结束了自己所有的期待和渴求。

30秒

刀剑相交,混杂着门生哀嚎渐渐近了,阿娘给予的最后那个拥抱,是她一贯的强势,带着莲花的甜香以及鲜血的腥甜气息,是那么熟悉的温度。

“阿娘,父亲还没回来。有什么事咱们先一起担着不行吗?!”

在最危险的时候,无论对自己是什么态度,第一个想到的,还是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。

在火光的映衬下,阿娘的眼底闪过一丝脆弱的水光——不是错觉,只是这难得狼狈的神色,很快被匆匆掩饰了,对外,她一直都是那个坚强的紫蜘蛛啊。

“不回来就不回来。我离了他难道还不行了吗?!”

紫电捆缚着自己和魏婴,拼命挣扎着要回到莲花坞,回到阿娘身边——自温家独大,召集仙家门生前去听学,就早知会有这么一天,一只风筝都能成为温氏奴仆大剌剌冲进莲花坞的借口,就算是没有魏婴这个导火索,也是不能幸免。

有温逐流在,阿娘……又怎么能挡得住?

小船顺水而下,又得阿娘助力,更是行得快了,平稳而迅速地顺水朝江心驶去。舱外嘈杂声响渐渐小了,那抹紫色身形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,眼角酸涩却不敢闭眼,如果这一切都是梦,又该有多好?醒来后还能看到父亲坐在厅堂里看书擦剑,阿娘又在发脾气抱怨,责骂挤眉弄眼的魏无羡,阿姐在厨房里发呆,绞尽脑汁想今日做些什么吃食,师弟们不好好做早课,上蹿下跳没个消停;在父亲的无奈眼神里、阿娘的唠叨声中和师兄弟们抢一碗冒着热气的汤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小船在外力作用下停靠,面前正是那个人——父亲,他站在船头望着莲花坞的方向,船上还侍立着十几名门生,衣袍随江风猎猎。

“父亲!父亲!”

父亲也发现了端倪,有些讶异,一名门生微拨水桨,船只便靠了过来。

“今天温家的人打到我们家来了,阿娘跟他们起了争执,跟那个化丹手斗起来了!我怕阿娘要吃亏,有人放了信号,待会儿说不定还有更多敌人。父亲,我们快一起回去帮她!快走吧!”

“化丹手?!”

“是啊父亲!我们……”

话音未落,紫光一闪,已是再次被缠住了,两人又以之前的姿势,跌坐回船上。

父亲定定看着自己,看了好久,千言万语又沉默,手在半空中凝滞了一下,这才缓缓抚摸上乱糟糟的汗湿发顶,曾期待那么久的奢侈温情,在此时却让人心底发冷。

他又回到了那艘大船上。

两船擦肩而过,渐行渐远……

“阿澄,你要好好的。”

这就是父亲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了。

20秒

锋利刀刃刺进皮肉,十指微颤,仍是不愿吐露半分脆弱,冰冷寒气侵体,丹田处汹涌的内力终究化为虚无。

殷红染湿衣襟,血腥弥散在空气中,痛彻五脏六腑,现如今这副残破躯体,苟活于世,又怎么配得江家二字?只叹苍天无眼,没能手刃仇敌,为这浴血的莲花坞报仇。

唯一可庆幸的是阿姐逃过这劫,而魏婴又是最放心不下的,温狗搜查一次紧似一次,这次尚有我来挡了,那下次呢?会不会也有人为了他,不惜以身犯险?罢了罢了,只盼他不那么意气用事,也盼他未见自己踪迹,失望也罢,恹恹也好,远离这处是非。

父亲,阿娘……我,尽力了。


10秒

前尘往事,不提也罢。

可谁又能真正做到放下?

嘴上这么说,心里却暗暗和自己较劲。

无非是成心要自己不好过,这样愧疚也能消减几分。

犹如硬生生拉下苦痛的泥沼,挣扎不得,解脱不得。

不过是画地为牢。

也罢,终究是忘不了、抛不开、看不透、也放不下。


0秒

凛冽的风

吹散残缺的梦 

月光之下 是血红

层层掩饰的真相

是残酷或荒唐

是遍体鳞伤

终局的绝唱

是终我余生回忆中流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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